冰蓝色的袖口还沾着雨水，指尖划过潮湿的布料时，有一瞬间的恍惚。她抿了抿唇，喉咙里泛起咸腥气——那是刚才用力尖叫后留下的余韵。岩壁上的灯火明明暗暗，把她的影子投在潮湿的石阶上，纤细的轮廓被拖得老长。

「你这人，」她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，转过身时对方已经贴得极近，鼻息喷在耳垂上，「就不能叫得温柔些？」

申鹤攥紧了手中的玉箫。那枚刻着霜华纹路的玉器在掌心发烫，她却觉得指尖冻得发麻。对方衣襟敞开，胸口的汗水顺着锁骨往下淌，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些湿痕，最后停在腰间那块暗红色的印记上。

「你倒是挺会挑地方，」她别过脸去， 「千羽山即将结霜，你这伤养得妥当吗？」

「你是心疼了？」他说着凑近了些，呼出的气息带着酒意， 「方才那声比昨晚还真切。」

申鹤突然笑了。这笑声像雪落在滚烫的铁板上，既轻快又带着刺骨的寒意：「你倒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……」话未说完，就被拽着衣袖拉进怀里。

二、岩洞里的气息

他们总在别人想不到的角落相遇。

千羽山脚下有个洞穴，岩壁上常年渗着水珠，倒映着月光时像撒了一地的银豆。申鹤说这是练剑的好地方，能把气息压得像水面的雾气一样轻。直到某天她发现有人在这里刻了字，用剑尖刮去石屑的刹那，手腕突然被人制住。

「别动。」他说，「这字，我认得。」

他的手覆在她掌心，温热而粗糙。申鹤这才发现，他大拇指上那道伤疤刚好和洞壁上的刻痕重合——是五年前血战墨骨教时留下的。那时她还懵懵懂懂地站在千鹤渊边递剑，看着这人身中七箭仍要去救被困的弟子，血顺着铠甲往下淌，染红了整片青石阶。

「他们都说你疯了，」她听见洞口传来风声，腥咸的海浪声混着山间的松涛， 「为什么非要碰这烫手山芋？」

「因为，」他说， 「我看着顺眼。」

三、霜天里的灼痕

那场雪来得突然。

千羽山脚下千家村的人在祠堂里瑟瑟发抖时，山顶的积雪已经开始渗出暗红。申鹤蹲在结霜的青石板上擦剑，忽然听见岩石下传来微弱的哼唧。她撬开半块冰面时，差点没握稳剑柄——那人身躯蜷缩成一团，铠甲早被冻得硬邦邦，怀里却还紧紧搂着半块烤得发黑的野兔肉。

「蠢货，」她咬着牙把他往背上掮， 「大冷天吃什么馊主意？」

「怕你冻着，」他躺在背上说， 「明早太阳出来，雪里会渗血迹，」话音未落，申鹤突然觉得后颈一阵发烫， 「那是我养的伤兽的血……」

她来不及回头，怀里的人已经咬住了她后颈的脉搏。寒气与滚烫的触感交织在一起，让她想起昨晚在洞穴里被揉皱的衣襟。这次她没叫出声，却在对方松口时往腰间又掐深了两分。

「申鹤，」他闷闷地说， 「我活了这么大岁数，就见过两种红，」
「哪两种？」
「一种是仇敌的血，」他笑得发冷， 「还有一种，是你这倔劲儿冒出来的傻劲儿。」

四、霜华剑下的真心话

那年深冬，千鹤渊边围满了要除魔卫道的正道中人。

申鹤坐在霜华剑尖上喝雪水时，远远看见他牵着赤练兽往这边来。对方举剑要砍时，他突然扔掉缰绳冲过去拦住：「这是我亲眼看见的魔物，与这小姑娘没关系！」

「你疯了吗？」她冲他喊， 「他们认得出这是真身吗？」

「认得出，」他说， 「他们都认得出。」

最终是那个原本该由他领队的清修之士提剑上前。

「当年墨骨教围攻千鹤渊时，」他说， 「我说要看着你们三个活着出去。」

申鹤后来在千鹤渊底找到了半截被冰封的衣角。她蹲在漆黑的渊底擦剑时，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几声细碎的水滴声——那是冰层破裂前的预兆。她刚要爬上去，却听见熟悉的笑声从深渊底部传来：

「申鹤，」他说， 「你看，冰面上可有你认得的字？」

她循声探去，看见霜华剑的剑锋正嵌在冰层里，剑身上刻着他们第一次偷摸进洞穴时划下的那行字——

「霜华雪魄，双喜临门。」

五、江湖里的小秘密

千羽山巅飘着霰雪时，申鹤常听见山脚下有人指指点点：

「申鹤他们两个，可真够大胆的。」
「哪两个？」
「那柄霜华剑，那匹赤练兽，不就明摆着的事？」

她抿着嘴笑：「这般不遮不掩的好事，倒也不失了武者本色。」

暮色又降临时，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靠近，这次他说：「我打听到件事。」
「何事？」
「江湖在传，」他贴着她耳边说， 「千羽山要来个大婚。」

申鹤突然想起那个刻着双喜的冰面。

「我可从没见过，」她说， 「霜华剑的主人还能怕冷。」

他说：「你不知道的是，我天生就怕看见你穿红嫁衣。」

山顶飘起大雪的那天，松枝在冰晶映照下泛着血色。